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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南菜姑:福建“带发出家人”的“正觉之路”

来源:福建省佛教协会 发布时间:2019年01月10日 分享到:

第五届世界佛教论坛开幕式迎宾队伍中,在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以外,有个群体格外引人注目:她们看上去像“民国女学生”,留齐耳短发,穿着灰色大襟衣配黑裤。

她们没有落发染衣,但不是在家众;她们茹素、独身,但不是比丘尼、沙弥尼、式叉摩那尼等传统的女众出家人,不过福建佛教界仍然承认她们是 “出家众”之一。

她们是来自福建泉州佛学苑的“梵行清修女”,俗称“闽南菜姑”。

 

▲第五届世界佛教论坛开幕式迎宾队伍中的梵行清修女

 

“梵行清修女”是民国初期在福建闽南特定的“社会经济土壤”中“生长”起来的“素食、独身、带发修行的女众”。

近百年来,“梵行清修女”这一独特的出家众群体随着时代发展,不断成长与蜕变,走上了一条从启蒙、觉醒到担当责任的“正觉之路”。如今,在福建闽南佛教界,她们中的不少人已成为所在地寺院的当家,是一支立足基层弘法的中坚力量。

 

 启蒙:大师悲心 正信引路

 

从“闽南菜姑”的民间叫法到被正名的“梵行清修女”的分水岭,是1934年泉州承天寺举办的那场“佛七”。

此前,“闽南菜姑”处在“野生状态”下,她们散居,无组织,互相无交集,且文化水平较低,信仰模糊。

这要从她们的“缘起”说起。

 

▲1961年觉华女子佛学苑第一届学生与性愿长老摄于菲律宾华藏寺

 

在闽南地区,由于历史上佛教信仰的传承,不少家庭是佛化家庭,吃斋念佛的习惯代代相承,在这种氛围影响下,很多女孩跟着长辈慢慢过起了“素食念经”类似出家人的生活。另外,有不少独身女性被民间的巫婆说家里女孩与父母相克,长大后父母便把她们送往斋堂,也过着吃斋、独身的生活。由于她们的这种特性,“闽南菜姑”的称呼便不胫而走。

1934年1月,泉州承天寺举行四众弟子佛七法会,当时性愿长老在承天寺任监院,弘一大师也到承天寺参加佛七。泉州各地的“菜姑”慕名而来,——这是“闽南菜姑”首次相对集中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她们很快引起了弘一大师、性愿长老的注意,在此之前,会泉法师便为许多“菜姑”举行正式的三皈五戒法会,此次佛七期间,弘一大师与性愿法师彼此叹息闽南“恒受三皈五戒”的菜姑文化知识偏低,对“佛法大纲罕能洞解”。为了进一步导引她们免堕邪道、修持正信佛教,弘一大师便与性愿法师探讨“菜姑”的佛学教育计划,得到会泉、转尘两位长老的支持,最终在泉州承天寺首办闽南出家众佛学教育组织——“晋江梵行清修女讲习会”。“闽南菜姑”便有了正式的称谓:“梵行清修女”。弘一大师也赞叹她们带发修行的方式,这便是福建传统出家众以外的“新出家群体”。

 

▲2017年秋,泉州佛学苑师生等前往弘一大师塔前诵经拜塔

 

从此,“闽南菜姑”迈入了正信佛教的门槛。如晋江庆莲寺的莲藏姑、朵莲寺的妙莲姑、金粟寺的林扁姑、南天寺的元仪姑、泉州海印寺的元英姑等,便是首批“梵行清修女”的代表。她们逐渐脱离各自家庭,住持所在地的寺院,结束了不少寺院长期没有出家人的历史。她们中的许多人还远涉重洋,到东南亚各国建寺弘法,新加坡海印寺的木耳姑、菲律宾宿燕寺的文莲姑、桔姑等均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部分梵行清修女等在泉州承天寺合影

 

觉醒:修学并举 催发愿力

 

改革开放之后,随着老一辈“梵行清修女”逐渐老去,第二代“梵行清修女”开始登上历史舞台,她们有着共同的特点:大多为六七十年代出生于农村;因为亲友的关系,孩提时便跟随第一代“梵行清修女”(俗称“老姑”)在寺院生活、成长,最终选择出家;多数均受过系统的文化和佛学教育;除了个体修行外,她们适应时代需要,以乡村寺院为依托,开始有意识地引导基层群众奉行正信佛教。

泉州台投高山岩寺住持宝萍姑、惠安崇武静心寺住持心慧姑、晋江池店朵莲寺住持瑞珍姑便是其中的代表。

宝萍姑1975年出生于台投张坂镇玉埕村 ,由于姑婆在附近的高山岩寺当“菜姑”,从11岁开始一有闲暇便到高山岩寺,跟着姑姑修行劳作,久而久之,她便喜欢上了清净无忧的寺院生活,逐渐萌生“出家”的念头,到了19岁时,她感到因缘具足,便正式受出家菩萨戒,成为一名“梵行清修女”。

瑞珍姑则是跟随亲姑姑心贤姑从老家泉州台投百琦来到晋江池店镇霞美村的,初中毕业后就在村里的朵莲寺出家,当时是上世纪80年代初,宗教政策刚刚恢复,寺院还很破,仅剩下三位菜姑,而且均已超过60岁,瑞珍姑一来,就成为了寺院的主要劳动力。过了一年后,心贤姑听说陈珍珍居士复办了泉州佛学苑,面向菜姑群体招生,便派送瑞珍姑去就学。

泉州佛学苑的前身是1948年由性愿法师、弘一大师发起针对“梵行清修女”创办的“觉华女子佛学苑”,该学校的创办意味着“闽南菜姑”正式进入了佛教教育体系。

此后30多年的兴衰更迭,进入新时期的泉州佛学苑于1987年复办。当年,未满20岁的瑞珍姑、心慧姑与其他60多名“梵行清修女”成为首届学生,走上了追求无上正等正觉的道路。

 

 ▲课堂闻思

 

对于文化、佛学等课程的系统学习,亲近陈珍珍居士等众多善知识,与省内外佛教界的往来交流,让瑞珍姑和心慧姑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仿佛蒙尘的双眼逐渐澄澈,理性、清晰、正信取代了过去的盲目、茫然、迷信。

1990年夏季结业,由于种种原因,泉州佛学苑再次停办,瑞珍姑等被迫缀学。然而,几年的学业让她们深深明白修行必须学修并重才能具足圆满。有些“菜姑”选择归寺理事,但更多的菜姑选择继续深造。次年,诸多“菜姑”同学结伴前往闽南佛学院继续求学。时任闽南佛学院院长妙湛老和尚悲愿宏深,本来规定带发求学的学生均要求落发,但为闽南菜姑广开方便门,于是闽南“菜姑”带发求学便成了“特例”。还有的“菜姑”选择去综合高校继续学习宗教知识,比如心慧姑到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宗教研修班进行学习。

 

 ▲1990届毕业师生合影

 

当时,从泉州佛学苑毕业相当于社会上的高中文化水平,而进入闽南佛学院或其他高等学府等于迈入了大学门槛。几年的继续学修,造就了一批具有高等佛教学历的“梵行清修女”。

经过系统教育之后的“梵行清修女”,已经完成了“闽南菜姑”从蒙昧状态到“学修兼备”的转变。

 

 ▲1994届泉州佛学苑毕业师生合影

 

传承:坚守正道 灯灯相续

 

大概是上世纪90年代末到本世纪初,经过一段外出求学的历程后,进入青年时期的第二代“梵行清修女”陆续回到寺院,此时的她们已经认识到作为一名出家人的责任与使命:不止是自我解脱,更要带领大众毕竟解脱。而眼前的寺院,不再只是从小长于斯的“家”,更是践行“弘法利生”毕生事业的“根据地”。她们继承了“老姑们”的悲心与愿力,扎根乡村,运用现代弘法方式,引导广大乡村信众破除愚痴,在基层佛教的土壤里培植“正法之花”。

2008年,因为老姑的往生,让宝萍姑突然感到肩上的责任更重了。而要让老姑广度有情的遗愿成为现实,当务之急就是寺院的修建。当时,高山岩寺只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大殿和一间功德堂,占地面积仅有100多平米,勉强只能作为独自修行之用,而要接引大众则需要更为宽广的空间。此时,当地政府正在大力开发台商投资区,恰好将寺院周边的道路进行拓宽,使原本深藏山中、人迹罕至的高山岩寺与外界畅通。宝萍姑抓住这个契机,联合周边善信的力量,募资建寺,不到十年时间,如今的高山岩寺已拥有天王殿、大雄宝殿、客堂、五观堂等硬件设施,而台投佛协将会址设在寺内,则是高山岩寺在当地影响力的一种折射。

 

 ▲泉州台投高山岩寺住持宝萍姑(左一)领众念佛

 

在毗邻大海的崇武古城里,由于古城保护、建设限制等原因,静心寺依旧是一座大殿和几间青石板砌成的寮房,为此,心慧姑将精力集中在“软件建设”上,通过举办佛学基础知识、佛教礼仪等讲座培训、引导周边村民参加朝暮课诵、念佛、禅坐等、组织村民信众出外朝山行脚等,努力将静心寺打造为周边乡村民众的信仰寄托地及正信佛教的弘扬处。

 

 ▲惠安崇武静心寺住持心慧姑(中披围巾者)与当地信众

 

晋江朵莲寺身处泉州市区与晋江连接地带的城乡结合部,相比偏远农村,它交通便捷,而和喧闹都市一比,它又相对偏僻。改革开放之前,由于物质条件普遍匮乏等原因,地理上的特点造成朵莲寺成为弃婴的“放置地”。瑞珍姑记得,小时候看到老姑时不时从山门口抱回襁褓中的婴儿,收养在寺里。到目前为止,朵莲寺收养弃婴达40多人,全部为女婴,除了养育之外,寺院还供她们完成学业。如今她们中相当一部分已经从各个佛学院毕业,很多人选择了出家,成为了“梵行清修女”的承续者。

 

▲晋江朵莲寺住持瑞珍姑介绍寺院历史

 

在闽南,宝萍姑、心慧姑和瑞珍姑的经历并非个案,她们是活跃在各大道场教化众生的“梵行清修女”的缩影。

由此,我们欣喜地看到,从闽南特色的社会土壤中“诞生”的闽南菜姑跟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的蜕变,她们从“独身修持”到“弘法利生”,从“远离人间烟火”到“融入时代社会”,从“弘法传承”到“培育接班人”,逐渐成为了闽南佛教界的一支独特的中坚力量。目前,在泉州佛学苑,新一代“梵行清修女”的队伍在不断地壮大,我们更有理由坚信,走进新时代的“闽南菜姑”也能荷担起如来家业,利乐有情。

 

▲2004年泉州佛学苑乔迁晋江庆莲寺合影

 

▲2018年10月30日,参加第五届世界佛教论坛迎宾仪式的梵行清修女与则悟法师等于闭幕式会场前合影。

 


▲2018年10月29日,参加第五届世界佛教论坛迎宾仪式的梵行清修女与向愿法师等于会场前合影。

 

鸣 谢
感恩福建省佛教协会常务副会长向愿法师、副秘书长理山法师对本文的采写所提供的帮助!